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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无意也知道这次是萧靖之将功劳让给了他,他也深谙做人留一线,日后好相见的道理,因此留了萧靖之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,最后终于说出了目的。“靖之,你看钱参政年事已高,加上近些年又伤病不断,已经给圣上上折子要告老还乡了。”萧靖之明白柳无意话中的意思,他连忙站起来,向柳无意深深一揖:“属下还要仰仗指挥使提拔。”柳无意摆了摆手:“这些都好说,但你也知道,这参政之职并非我一人能定夺,关键是要圣上首肯。所以我看啊,等着这次回京,找个机会带你面圣,圣上原就对你就有印象,到时你将这次的案子原原本本一说,那日后的事情就都容易得很。”萧靖之内心焦急,但架不住在此关头柳无意的盛情邀请,因此又留下一起吃了饭。这桌饭上飞龙卫同来的几个千户也在,还有颍州卫指挥司的一众将军,桌上围坐的均是有品阶的武官。武将与文官最大的区别就是,文官喜欢小酌品酒,武将偏爱大口喝酒,不醉不归。萧靖之内心装着事,本不想多喝,但酒桌上的大老粗们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。“萧老弟今天没醉,就是不给我柳某面子。”柳无意一边胳膊搂住萧靖之的肩膀,另一只手端着酒杯凑了过来。柳无意在这些人里官阶最高,因此首当其冲地成为了被灌酒的对象,酒过三巡,已经醉眼迷离,因此坐在他旁边的萧靖之也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。萧靖之连番推辞,但又怕过于推辞惹得柳无意生气,不得已喝了两杯,这幅样子看在众人眼里就像是半推半就,再加上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飞龙卫今日竟与他们同桌喝酒,地方卫所的武官更加肆无忌惮,一杯接一杯地灌萧靖之酒。萧靖之就算酒量再好,也禁不住这个喝法,几圈下去脑中也有点发昏。他看看已经不省人事的柳无意,趁着没人注意,将他摇醒。“喝!不醉不归!”柳无意醒来的瞬间,就举起手,手指弯成一个圈,仿佛自己还拿着酒杯。萧靖之压低声音:“指挥使大人。”柳无意转过通红的脸看着他:“哎,说什么呢?什么指挥使,什么大人,叫柳兄。”萧靖之心里的无奈已经到了极点,借着柳无意的酒劲咬牙问:“为何今日赵将军没来?”柳无意显然也是对赵景祁积怨已久:“人家堂堂永安伯,给我们面子让我们称呼一声将军,实际心底指不定多瞧不上我们这些人。”柳无意这话说的声音有些大,桌上周围的几人都听见了,有人还未全醉,打起来圆场:“指挥使大人此言差矣,赵将军今日是前去拜会友人才未到场。”这话不说还好,一说出来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。“什么友人,根本就是他那个姘头。”很快有更加讽刺的声音传来:“那才不是姘头,都可以为了他不娶妻,岂是随便玩玩的。”“可也没见把人家接到府里,还不是几年都不见面。”萧靖之越听越不对劲,按照他们话里的意思,应当是任清来了颍州。任清的身份被赵景祁藏得很好,但却瞒不过萧靖之,因此他知道任清在梨雨堂的身份。任清在这个关头来到了颍州,显然不是来找赵景祁叙旧的,而是有重要的事情,让他明知现在的颍州是一片泥淖,也要一脚踏进来。萧靖之担心事情有变,找了借口先离开,他顾不得一桌子的人发现他偷跑,直接转向关押楚北渚的地窖。地窖已经被飞龙卫征用,虽然楚北渚已经不可能逃掉,但是他曾经的战绩实在给了飞龙卫极大的震慑,因此周围还是有层层叠叠的飞龙卫把守。萧靖之一路走过,飞龙卫纷纷行礼让路。离开不过两个时辰,地窖内已是另一番光景。被绑在架子上的人已经几乎看不出人形,干枯的手腕被高高吊起支撑着身体的重量,双腿无力地搭在下面。纵然萧靖之供职飞龙卫过年,各种血腥的场面也见过不少,还是被眼前楚北渚的样子吓了一跳,他看了一眼很快将视线偏过去。下属似乎也觉得上的刑重了一些,讪讪道:“这人嘴太硬了,搁在别人身上什么罪都认了,他还是死活不开口。”萧靖之心下也是一惊,实在是楚北渚身材瘦弱,不像是能抗住大刑的人,他走到楚北渚前方,定睛一看,楚北渚已经是奄奄一息,但人还清醒着,感受到萧靖之的靠近,他的嘴唇上下碰了几下,但已经发布出来声音。萧靖之凑近楚北渚的耳边,后者的喉咙中传出一丝的气声:“杀了我吧,你们,杀了我吧。”“想死?很容易,”萧靖之似乎是被血腥气熏到,向后退了两步,“认罪,立马给你个痛快。”楚北渚已经无力再说话,他只能稍稍动了动头,垂下来的发丝沾满了鲜血,凝固成一缕缕,随着他的摇头轻轻晃了两下,这足够萧靖之看清他的态度了。萧靖之此时比谁都更着急,任清来到了颍阳,他手中相当于握着一半赵景祁的兵权,意味着可能会有变故。现在看似审问的权力在他手里,但楚北渚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,柳无意也不是傻子,没听到楚北渚当面的供认,也不是会无条件相信他的说辞。留给萧靖之的时间不多了。“给他弹个琵琶。”手下没有听令行动,而是犹豫了一下:“萧佥事,现在这人已经就一口气了,要是弹个琵琶,可能人就废了。”萧靖之岂是不懂这个道理,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和楚北渚周旋,现在赵景祁坐镇颍州,还来了个任清,还不是起兵的最好时机,因此现将这次的案子蒙混过关才是最要紧的。“指挥使那边催着,我们也没有办法,上吧。”“哎,是!”很快,飞龙卫提着弹琵琶用到的东西回来了,一把剔骨尖刀,看上去屠户宰猪时用的毫无差别。其中一人拽着楚北渚的头发,将他的头向后拉去,把一块破布用力塞进了他微张的嘴中。另一人将楚北渚仅剩的内衫撕掉,衣服的纤维已经融进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中,撕下来时带下了皮肤和碎肉,楚北渚疼到极致,但是已经没有体力喊叫,只能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变调的痛呼。提着尖刀的人将刀刃贴到了腋下三寸的部位,刀刃很轻易就划破了皮肤探入了身体内部。这时楚北渚才意识到,所谓琵琶就是人的肋骨,而弹琵琶则是将用尖刀将人的肋骨一根根地剔下来。楚北渚本以为他已经历过最疼痛的刑罚了,但是当刀刃顺着他的肋骨摩擦,将骨肉分开时,他甚至能听到唰唰的声音,随后他抬眼一看,一根长条状物体,混杂着血肉的鲜红与骨头的白色,正从他的身体中被取出。这一刻,他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,他突然觉得自己听不到声音了,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。☆、濒死楚北渚醒来的时候,意识先恢复过来,然后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告诉他,他还活着。他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,稍稍弯曲了一下手指,就感觉手背被人轻轻地覆上。“别动。”任清的声音十分沙哑,还带着一丝哭腔,但是楚北渚还是一下就辨认出来。但此时他的内心竟有一丝失望,楚北渚知道自己的内心在期待着什么,度过清醒最初的迷茫,他瞬间就反应过来,盛衡是不可能在这里的。楚北渚睁开眼,眼前是任清通红的双眼,眼下还挂着一片青黑。任清看到楚北渚醒过来,眼睛又是一红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这什么眼神?”任清已经到嘴边的哭腔又生生憋了回去:“见到我你很失望?”楚北渚看到任清从伤心欲绝一秒切换到气鼓鼓,只觉得太好笑了,忍不住笑出来,但肺伤尚未愈合,因此被肺里的血沫呛住,咳嗽时又带动了胸腹的伤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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