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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“让我告诉你真正发生了什么,”这个所谓的医生推了推圆形小眼镜,说道,“在调查陈海默卧轨自杀一案时,你不知不觉爱上了陈海默,你无法接受她已经死亡的事实。这种偏执的感情,最容易发生在内心有空洞的人身上。我听说……你的前妻刚和你离婚就自杀了?”
&esp;&esp;王克飞把目光投向顾寿云,这个叛徒!他把我的私事都抖给医生,只为了证明我是错的。他和其他人都是一伙的!
&esp;&esp;顾寿云看着膝盖上的手,躲避王克飞的目光。
&esp;&esp;“为了向自己证明她还活着,您在脑海中虚构出一个离奇的谋杀故事。这故事从逻辑上讲真是天衣无缝,证明您真的是一个刑侦高手。”医生盯着王克飞的眼睛说,“但仔细想想吧,您有证据吗?没有。有证人能证明关键情节吗?没有。这故事存在的唯一价值是什么?
&esp;&esp;王克飞坐在床沿上发愣。他身边的人穿着和他一样的条纹病号服。两个人在玩橡皮球,他们只是把球悄无声息地掷来掷去;一个独自哼着歌,在膝盖上打着节拍;还有一个在擦拭一只空的旧铁罐——他几乎每天都会擦上好几遍。
&esp;&esp;这两个月来,发呆成了王克飞唯一能做的事。他有时候会想,他们会不会是和自己一样,只不过比其他人多看到了一点,才会被关在这里?他们是不是和自己一样遭受过朋友的背叛?他们愿意放弃自己,放弃真相,回到说谎的人群中去吗?
&esp;&esp;“吃药了。”一个长着马脸的女护士走进病房。
&esp;&esp;“什么药?”擦铁罐的人停下手上的动作,抬起头问。
&esp;&esp;“天天吃还不知道吗?”女人白了他一眼,回答。
&esp;&esp;护士走到王克飞身边,给他的手掌里倒了五片药。不知道她是喜欢自己,还是讨厌自己,她总是要亲手给他递上水杯,看到他把药吞下去才转身离开。而过了几分钟后,王克飞才从舌头下偷偷吐出那几片几乎溶化了的药片。
&esp;&esp;王克飞躺下来看书。他读的是黄君梅的摘抄笔记。他从她的书架上偷走时,只是为了留下她的字迹,以便和勒索信对比。那封勒索信到底是谁写的呢?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重要了。
&esp;&esp;“你还好吗?”这时,王克飞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。眼睛掠过书,看到一双黑色皮鞋。
&esp;&esp;他不禁皱起眉头。
&esp;&esp;顾寿云拉了一把椅子,在王克飞的床边坐了下来。他瞟了一眼王克飞手边的笔记本,问道:“你在看书?”
&esp;&esp;王克飞下床站起来,走到窗前,背对顾寿云,不愿意看见他。是顾寿云给自己下了药,和精神科医生合谋,把自己关进了疯人院。是他告诉所有人,自己在萧梦自杀后就已经出现了精神分裂的症状。
&esp;&esp;“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……”顾寿云走到王克飞身后,说道,“但你知道吗?你其实应该感激我。”
&esp;&esp;王克飞看着窗外一棵梧桐树,落叶在寒风中飞舞。
&esp;&esp;秋天终于来了。
&esp;&esp;“那事闹得太大。本来国民政府已经丧失民心,你的事对他们维护声誉无疑是雪上加霜。上头当时已经决定了,杀鸡儆猴,要毙了你。我想了很久,唯一维护政府颜面又保你命的办法,只有承认你疯了。如果不是我这主意啊,恐怕,现在只能去给你扫墓了。”
&esp;&esp;王克飞轻轻呼了口气,脸色变得柔和。自己当时就设想过会不会被枪毙,但又觉得不至于到那一步,想不到周局长做事真的这么狠。可自己被囚禁在这里,每天面对一群精神病患者,和被枪毙又有什么区别呢?
&esp;&esp;“现在外面局势怎么样了?”王克飞侧过头问。
&esp;&esp;“唉,世道太乱了,感觉要出什么大事,钱就跟废纸一样不值钱,民怨很大,”顾寿云悄悄递上一支烟,说道,“你们那时候整顿摊贩不是抓了不少人吗?听说有一个在牢里被冻死了。昨天三千人围在监狱门口,要求释放摊贩。周局长指挥警力用了消防车水龙头、木棍,驱散人群。那些摊贩不买账,拿石块还击,你以前那个办公室的窗户都被砸啦。后来场面失控,许多商铺被抢。今天上头索性来个全上海商业停市,我来的一路上行人寥寥,一片萧条。”
&esp;&esp;王克飞听了唏嘘不已。他有一种末日般的感觉,不知道这个时代将会怎么收场。
&esp;&esp;“你必须在这里再待一阵子。虽说那个黄太太已经关了店,逃到香港去了,但记者还惦记着你这事呢……”他环顾了一圈房间,又说道,“我看这里环境挺好,比外面清静多了。”
&esp;&esp;王克飞抽了一口烟,才说:“我宁可被枪毙,也不愿意待在这里。”
&esp;&esp;“你可真没良心啊。你知道我当时动用多少关系,才让医生的证明胜过你那厚厚一沓罪状吗?”顾寿云说着,一边四下张望,仿佛生怕有人偷听到他们的对话。
&esp;&esp;“你这么小心干吗?他们都是疯子,听见也没事,”王克飞自嘲地笑笑,“因为,他们说什么,都不会有人相信的。”
&esp;&esp;顾寿云听了,也尴尬地笑笑。他抽了一口烟说:“那天我和医生坐在那里时,我其实也在想,你这小子会不会真的疯了,竟一个劲说陈海默没死。”
&esp;&esp;王克飞怔住了,皱着眉头问道:“难道你不相信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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