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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的那罗延这才留心他打扮,一阵喟叹,二公子穿鲜亮了显得轻浮,穿素净了人更黯淡,怎么着,都觉得不是那么合宜,哪里像世子爷,穿什么衬什么,人总是压衣裳三分。“我回去换,阿兄,给弟拟个单子罢,我心底实在没着落,开春事情若是办砸了,”晏清河难得笑了笑,“大相国那里,我怕他也拿环首刀打我。”两人幼时皆挨过父亲那环首刀滋味,此刻,心照不宣笑起来,晏清源答应下来,可开府选官,涉及人事纷杂,遂先吩咐那罗延往吏部五曹的主官那里去一趟,才看着晏清河:“你我年纪都轻,他们心底小瞧,也是人之常情,可我不能惯着他们这份常情,左仆射这个位置,松一松,你坐不稳的,该拿出魄力的时候,要豁的出去,这些话,想必大相国早说给你了,留你在邺城,关乎的是自家,不用我说,你也清楚的。”晏清河听得出这番肺腑,静候他嘱咐完,告辞出来,想起今日是十一,眼见就到上元节,回到临时落脚的宿处,带着随从,为晏九云的母亲备礼去了。等那罗延回来,晏清源在书房独自坐了半晌,低首斟酌书写,目光一会儿锁的紧,一会儿又和颜悦色的,临到用午饭,外头进来个家仆,回禀道:“李侍郎在东柏堂候着大将军,问大将军几时过去?”节日是注定过不安生的,那罗延替晏清源觉得烦乱,一抬头,晏清源轻透口气,把单子丢给那罗延:“告诉二郎,中枢定会指派,几个要紧的先征辟过来用,回头缺的,让他自己也学着点用脑子。”说着就起了身,将披风一裹,抬脚走了出去。外头日头正好,晌晴的天,前头晏清源的身影,是极分明的。那罗延忙迭声出来:“世子爷,世子爷,不在家里用饭了么?”心底却气李季舒个蠢货,是不是他家饭早,自己用过了也不想别人?脑子里却又电光一闪,世子爷是想那个女人了罢?走这样急!可不刚觉得李文姜也不错吗?一瞬间,一双眼睛里,掠过了无数情绪。却也无法,脑子里乱糟糟跟上了。醉东风(19)东柏堂里,李季舒负手来回在太阳底下溜达着,空气干燥凛冽,吹得他面皮发紧,眼睛定在那颗老银杏上,不禁摸了摸脸颊:这糙劲快赶上它了吧!还没回身,听见那罗延的声音了,转头一看,迎上太阳光底下走来的晏清源:咄咄怪事,大将军这一载在外,枪林箭雨,风吹日晒,还把面皮养的白细,不换戎装,没半点武将的影子。“大将军……”寒暄的话还没完,那罗延已经嬉笑着打了个岔子,“李侍郎,早啊!”李季舒平日里待人,一贯不看门第高低,身份贵贱,一视同仁地和善,指了指头顶,笑问那罗延:“这话怎么说的,可不早了!”“呦,我说的哪是哪,侍郎,我说的是侍郎午饭用的早哇!”那罗延顺手折过来一枝枯柳枝,东一下,西一下,似有若无地扫到了李季舒的脸,“大将军可还没用饭!”言外之意,听在耳里,李季舒转眼就明白过来,两人一定睛,晏清源已经走出了几步,李季舒边加快了步子,边对那罗延丢下句:“我也没用饭呐!”尾随晏清源进来,李季舒上前补了正经礼数:“大将军,急着来,是有件要事,晏慎给陛下上了请求外放的折子,陛下暂还没有答复,估计,很快就要来问大将军的意思。”晏清源冷嗤一笑:“他心里头这是开始乱了,心都乱了,离身乱也差不远了,他是想去哪儿?冀州吗?”冀州是他家族起势之地,回冀州乃上上之选。“那倒没有,他要去北豫州。”李季舒答道,沉吟着,“大将军,这怕是打起了柏宫的主意。”看来柏宫这头虎狼,昭彰得全天下都能未卜先知看出他日后心思了,晏清源撑着下颚,凝神想了片刻,起身朝墙上舆图站定,目光游走了天下大半个疆域,才点着虎牢关道:“他脑子一热,出关卖主也能做的出来,再煽动煽动柏宫,”晏清源略一停顿,来回踱起步子,摇了摇头,“大相国在,柏宫倒不至于不会贸然跟着他发昏。”李季舒盯着虎牢关那块,看大好河山,眉头不禁皱了起来:“他要是出了关,贺赖求之不得,大将军要把他外放吗?”晏清源眼不离舆图,微笑着:“放,怎么不放,他不提,大相国也要奏请外放他的,倒省的麻烦这一层了,御史台已经被他搞得乌烟瘴气,还嫌不够乱?”就在晏清源突然回了东柏堂,与黄门侍郎李季舒议事的时候,归菀以为这两日门庭冷落,恰是时机。她是知道他在家中大会宾客的,也知道这两日,他要留在家中的。于是在煎熬拿捏后终定了主意,丢开女红,留更稳重的秋芙在暖阁,归菀则在花芽的陪伴下来了后厨。见到蓝泰前,归菀特地先去折了两枝梅花抱着,不敢贸然过去,只在游廊等着。花芽泼辣,同后厨一众人也十分相熟,兀自抬脚进来,一面同几人笑着闲扯了两句,一面找着蓝泰:“他人呢?这几日做出的菜品,不太合姑娘胃口呢,我得好好跟他说说。”目光睃了一圈,也没见蓝泰身影,不知谁提了一嘴:“在池塘那杀鱼呢!”听得人心酸,花芽一声“谢咧!”抬脚又出来了,走到池塘附近,腥气扑面而来,在干冷干冷的天儿里,刺鼻得很,花芽皱了皱眉头,径直走到蹲着的那人背后,有意在肩膀上拍了一拍:“蓝将军?”蓝泰听到熟悉的声音,手一停,扭过头时,花芽已蹲到他跟前了,习惯性四下看了看,才一边帮他收拾鱼泡,一边低声说道:“陆姑娘有事要跟将军说,将军随我来罢。”说着立起身来,往回走:“蓝泰,姑娘说了,近日的饭菜,难能下口,你随我来罢,姑娘要亲自交待你。”一脸深深的厌弃。蓝泰应了一声,在池子里洗干净手,又在身上抹了两道,把弄好的鱼端起来,穿过甬道,见游廊那有个怀抱梅枝的女郎,梅枝红艳,她人裹着一件白狐冬氅,两相映衬下,孑然独立,蓝泰知是归菀,眼中黯然了一瞬,走到跟前,还未启口,就见归菀红了眼。“蓝将军……”花芽见状,早去了一边把守,留他俩人说话。“陆姑娘,你莫要哭,是不是又受了什么委屈?”蓝泰攥了攥手底木盆,话问出来,一阵气闷,觉得根本是多余,归菀摇摇头,勉强笑道:“我见了将军,想起寿春城了……”蓝泰简直不知如何接话,眼下,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苍白徒劳,只能转口问道:“你来找我,总归有事的,你说,我能替你办的都会尽力而为。”归菀闻言,却转过身去,垂眸看着火焰般的梅枝,不愿哭,可眼泪自己往下掉:“我想知道,有没有什么东西,吃了能,”她身子忽的一抖,嗓间犹含烧红的火炭,本最羞于同外人道的,她不得不求助于蓝泰,“能不让人有身子的……”归菀说完,一想那当日苦楚,猛地又别过了脸,泪盈盈看着蓝泰:“将军,我无颜说这事的,可是,除了将军能帮我,再没他人了,我害怕……”少女神色凄楚,风雨飘摇中的山茶花一般,蓝泰自然清楚她说的什么,惧怕的什么,一时心里也是又窒又痛,他不忍看归菀,似乎也无法面对归菀,只歉疚地道了句:“你回去,我会想法给你弄避子汤,陆姑娘,”他小心看了看四处,这才抬头看她,“日后尽量少冒风险来我这里,我倘是有需要你的那日,自会想法子知会你的,晏清源有什么动静,你让她俩告知我便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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