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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兰说的有些口渴,芙蓉见此,忙起身倒了杯茶,扶大娘子起身喝下,才又半坐在绣墩上等大娘子开口。
“和谁过一辈子不是将就呢?”墨兰脸含笑意,眼底却满是淡漠。她以前觉得阿娘虽是妾室,但和父亲确是真心相爱,然后呢?
父亲被困宫中时,阿娘会想着变卖财产谋条生路;自己和梁晗事发时,父亲会同阿娘翻脸,把阿娘送到庄子上,任由旁人欺凌,直到死都没有去见阿娘一面。父亲大半辈子自诩最是爱重阿娘,其实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盛家,是他自己。
“我知道,梁晗当日找上我,并不是喜欢我,只不过是想拿我当挡箭牌。我的谋算他未必不知,顺势而为,不过是为了把我娶进门,好和春珂暗度陈仓。”
墨兰对着自己的心腹,终是说出了憋闷了很久的心里话,“可芙蓉,我就看得上他梁晗吗?”
“大娘子?”芙蓉忙起身做到大娘子旁边,用手轻轻捂住大娘子的嘴,才抬头看了看周围,见没人进屋,才把手放下来,“大娘子,这话不能乱说的。”
“总之你明白就好,我不是他的心头好,但他也不过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罢了,两个人半斤八两。如今我离了盛家,提到我,再不会有人说文采出众,但偏偏是个庶女,也不用嫁给父亲为我选的那些贫寒书生,”墨兰苦笑着出生,“我这也算是得偿所愿吧。”
“有得必有失,我既得了梁家六奶奶的名头,自然要受着着背地里的委屈,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儿。”
想起眼睛滴溜溜圆,肉嘟嘟的女儿,墨兰脸上绽放出笑来,“如今我有了大姐儿,以后和梁晗会不会有孩子,只看天意吧。只要他们不把手伸到我女儿这,我便睁只眼闭只眼又如何。”
“同春珂和那几个眼高手低的丫头做法,没的脏了我的手。”
芙蓉想起席上顾侯夫人传来身孕的消息,还是劝道,“大娘子,奴婢知道您爱重大姐儿,可您身边到底还是要有个嫡子傍身才稳妥。”
“呵,我婆母倒是有三个嫡子,可她过的舒心吗?盛家我祖母倒是没嫡子,过的难道不好吗?再者说,生儿生女这种事天注定,谁知道日后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。我不是说不生孩子,只是也不会为了固宠,为了地位稳固贸贸然就拿孩子做赌注。”
“她们莺莺燕燕之间的争斗,只要他们不牵连到我的大姐儿,我一概不理会,她们看不透,反而惧我两分。越是和她们争宠,她们越觉得我心里有六爷,反而能拿六爷,拿那些莫须有的宠爱来恶心我。”
“何必呢?你知道为什么王大娘子身世清贵,下嫁给我父亲,我祖母勇毅侯嫡女下嫁我祖父,却斗不过那些妾室吗?尤其是我祖母,连自己的孩子都夭折在后宅的争斗里。”
芙蓉是自盛家来了汴京城后才进府的,对老太太的事情并不太清楚,只知道老太太无儿无女,膝下养着六姑娘,但老太太的孩子是怎么没的自己确是不知道,只是大娘子?芙蓉斟酌着开口,“大娘子性子直,善理家,可咱们老爷是个文人,和大娘子实是有些性格不合。而且,老爷心里对...”芙蓉看了一眼墨兰,并未把剩下的话说出口。
墨兰知晓她的未竟之语是什么意思,浅笑着摇摇头,“父亲和大娘子确是性格不合,大娘子行事也有些莽撞,但其实最重要的是,大娘子心里有父亲,把父亲看的很重,所以才会处处看我和我阿娘不顺眼,所以我阿娘略施小计就能让大娘子跳脚。”
“你可知晓我的意思?”墨兰郑重的看着芙蓉,“你在意的人,反而是伤你最深的那个。”
芙蓉起身行礼,“奴婢明白,”说着又笑嘻嘻的看着墨兰,“反正奴婢是大娘子的大丫鬟,大娘子怎么想,奴婢就怎么做。”
“碧桃和秋江只要不闹到明面上,伤了大娘子的颜面,芙蓉便不理会。春珂小娘也是,她的院里需要什么,奴婢自会分派最好的,不会让人指摘大娘子。”
墨兰见她终于理会了自己的意思,方起身回榻上,要不是怕这个小丫头一腔忠心反倒坏了事,自己早美美躺在榻上梦周公了。
芙蓉见大娘子已歇下,轻手轻脚放下帘子,关门退出房外。
墨兰一个人蜷缩在床上,只有这个时候,她才会显示出自己的脆弱来。她怎么会不想有个嫡子做自己的依靠,做大姐儿的依靠呢?可是一个不受自己父亲喜欢的孩子日后又该怎么办呢?自己当日为了嫁给梁晗,意外有了大姐儿,本就已经对不起大姐儿,庆幸大姐儿是梁晗的第一个孩子,梁晗对大姐儿也是意外的看重和喜欢。可之后的孩子呢,还会有这样的幸运呢?父母不睦,父亲不喜,身侧还有备受宠爱的庶子女,还有把他们带到这世上的必要吗?
可自己到底是个已嫁做人妇的女人,不可能不和梁晗欢好。她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,梁晗再是爱重春珂,也不敢置自己于不顾,日后也定是会来自己房里的。到那时,有没有孩子就听天由命吧。
不管是哥儿还是姐儿,都是自己的孩子,你们的爹不喜欢你们,还有娘在呢,娘会护着你们和你们的姐姐,让你们平平安安的长大。
墨兰暗地里想着,哪个少女不怀春呢,谁不想和自己的夫君琴瑟和谐,让自己的孩子在爱意的包裹中出生长大呢?可是墨兰明白,从自己不想受父亲安排嫁给那些贫寒的举人,从自己看中梁晗的身份一步步算计直到和梁晗定亲那日起,寻常人家的夫妻情深于自己而言就是镜花水月,可望不可即了。
自己怎么会不羡慕如兰和小公爷呢?高朋满座中两个人低头浅语,暗处交叠的双手,相视一笑的双眸,处处都是默契的情谊,互为依靠,互为后盾。
可是一场处处都是算计的婚姻,自己又敢奢望什么呢?
不知不觉,墨兰早已泪流满面。她嘴角翕动,轻声低吟着什么。
“小娘”“小娘”
屋外,繁星闪烁,好像听到了她的低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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